一直以为,荷只有在盛夏,在小荷才露尖尖角之时才是最娇娆的,才有着最惊心动魄的美。少年时读红楼梦,林黛玉说“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一句喜欢,留得残荷听雨声”!当时不理解黛玉这么会喜欢那一池残荷那?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历练,不经意的就被那一湖素简的枯萎、那无言的沉默、深深的触动了,仿佛一颗桀骜的灵魂在深寒的枯寂中盛开了。 下雪了,一湖简洁的黑白线条,在寒风中敛尽芳华,把热闹归于沉寂,把相思烙成一湖的水墨印染,行走在左岸,仿佛穿越到了宋时的风雨,踏着平仄的韵脚细步款款,怕惊了那一湖的沉眠,怕扰了岁月里沧桑的心事。白的雪,黑的莲蓬,你在等待什么?在水还没有沉睡之前,你是否已经把下一次的轮回写好?白雪沁染了你的风骨,似多情的佛心,静坐枯萎的莲台之上,在茫茫红尘独守,把生命的一半埋于冰下,一半托出水面,那一半的心事是否在禅茶中才能唤醒那?还是似戏曲里花旦到青衣的转换,从袅袅婷婷十三余转眼就到水袖轻扬步履姗姗,“流光容易把人抛”岁月漂洗过后退去了三千繁华,这一湖的素洁、宁静、清冷中有不可亵渎的傲骨。 茫茫一湖的残荷,纷纷而落的初雪,将我的心事也一起跌落了,我只想就这样静静的陪你,任天涯海角,任世事沧桑,任时光的罗盘一年又一年,而我只要有你就好,闭上眼睛,听雪落的声音,世界远了你近了。醺满昨夜的宿墨,挥手之间黑与白落了一地,古人的诗句里隐藏的跌宕起伏的玄机,幻做了天地间的白,碎了一湖的刀光剑影,落了一湖的长亭古道。也曾小荷初露,羞羞怯怯,也曾莲子初成,把整个心身投给了一湖的清澈,那一声清脆的滑落,河面荡起的一圈圈涟漪,那是你遗落的下一个五百年的回眸吗?等待初成、等待妖娆,等待下一次的轮回。此刻你繁华不再,当喧嚣运去,当红尘中几度起落,走了的,远去的,谁又会是下一个路口的同路人,这满湖的残荷呈现出的是如诗如画的清香。 “千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雪,寂寞在秋江上”着是元代词人的一首词,北风萧瑟雪落如棉,给残荷平添了几分风韵,几分清傲,那退去绿色的网状的叶脉,更显出了宁折不弯的傲骨,红颜不再却又鬼魅之态,“残荷之美,伤不沉沦,恨不久留,远离喧嚣,淡然自在”! 家里有一幅画,是一位画友临摹吴冠中《荷塘》的水墨《残荷》,自古以来残荷就被文人墨客入诗、入画了。残荷的美如一个人,从少年的婷婷到中年的铅华洗净,那洗去繁华后的淡然与超脱,安静与沉稳,迎合着一场雪落,简洁的白与黑,天然的水墨画,近处的写实,远处的抽象,丰富的意蕴,如人生的一场巧合,一片落叶、一声雁鸣、一阙清词,在不同的时候就会暗合你的心境,然后就会坐在这意象中久久的不能释怀,就像这一湖的残荷沐雪,让我心生感慨,坚守一份生命最美的本质,清美的傲娇韵意,在雪中无意的描绘却成了摄人心魄的风景。 一场雪给单调的冬天注入了灵气,给满湖的残荷心灵滋润,给红尘中被浮华麻醉了的灵魂淡定的境界,繁华之后的寂寥或许才是最圆满的吧, 残荷不残,冬天是最好的孕育,凋零是下一次生命的轮回,人生亦是如此“将寂寞坐断,才可重拾喧嚣,把悲欢过尽才可重现欢颜,把苦涩尝遍,才会自然回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