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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木芙蓉 [打印本页]

作者: 1966 时间: 2016-11-30 07:43 标题: 木芙蓉

（一）

不知是托了谁的魂魄，在风中傲立着清瘦，没有一丝抖瑟的模样。
在凄凉里，在孤寂里站立着，不动摇对日光的找寻，虽然多半在漫漫长夜度过，却不曾丢失心底的童真。
我该烂漫。而我确实烂漫着，如温阳下的牡丹般烂漫着身姿。我也该娇艳，也的确娇艳着，如同六月的荷绽。
曾有梦。梦里的天空蔚蓝，我立在山腰，或者立在溪边，或者立在点燃红烛的西厢旁，在有繁星眨眼的夜里蓄起思念，在温暖的阳光下泛滥心怀，和树梢的小鸟一同唱起深情的恋歌，我的心曲递进它的歌喉一并婉转，身边还有蝴蝶绕来绕去。牵手的人们从我的身边经过，我看着他们露出开怀的笑靥如花，如我的蕊吐绽开。行人醉，我醉。
我梦着我的绽放迸进了窗棂，浸入到她的珠帘轴内，铺到她的展开素笺上，漫了亭阁。随既，笺上抒满了缠绵；帘上串满了相思；琴上布满了欢欣，她笑盈满了铜镜。眸清，齿皓。
无法抗拒现实与梦寐的距离，也无法改变时光与年华的局限。我长想虽然错过了香飘万岭，鱼腾浅溪的春，也会在蝉鸣的时节承着柳枝的摇摆释怀清凉。看鱼泛细浪，月点着波心，我看着天顶的流星划过夜空，在萤火虫的尾光里安然入睡。枕着黄莺唱给燕子的情歌。
我知道，被柳林围绕的是一条小溪。踏过小溪的石凳就到了山脚，翻过萃碧的山岭便有座桥，桥的南头是一丛竹，转过竹林是一座亭，亭檐挂着风铃。越了亭是苑，苑铺着青石，推开苑囿的门，便看见梧桐，梧桐的东边有厅房，她在房中铺笺，欲寄她的相思。
我还知道；在七夕的那天，有很多喜鹊会搭一座桥，桥上摆满了青梅和红烛，桥一直铺到牛郎和织女的脚下，听说，在葡萄架下，在子夜时分，能听到她俩的窃窃私语。我想，既然不想听到英台和山伯化蝶时的嘶痛，定然会听到织女和牛郎的亲昵。我静静地等候着，没有过多的奢求，只希冀他们的呢语，圆润我唱情歌时的嗓音。
造化弄人。我终究只是绛红仙子手中洒落的种子，一颗天地增添色泽的种子，欠缺丰厚的碧绿，慵懒鲜艳的容妆，拖沓长发及腰的窈窕。不是我不努力，不是我疏了吟唱，也不是我怠了眉画。只是在没有繁星闪耀的夜里，我的笺里注满了霜粒。没有蝉鸣月盈的日子我的鬓角尽是凄迷。或许，是我没有给绛花仙子贵礼的缘由，与我为伴的只是零星的田菊。也许，是我脱离了清水的缘故，我尽力的放蕊，却没有一丝香蕴落入她的笺行。
我没有抱怨，也不必抱怨。只顾着挺立身子，在一阵阵冷风中慢慢放开，慢慢放开思念的蕊片，不管是在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管雾霾笼罩了烂漫，还是接连的淫雨敲打着头顶。一片一片地放吐思绪，任风扫落，任风掀旋。
我一直站立。站立在山野，站立在亭边，站立在你的窗前，眸里。

（二）

不理孤独。周围没有燕羽穿梭，青葱的山顶树上歇着黄鹂，它望着奔腾的小河唱出欢畅曲调。没有轻风拂着发梢，她牵着他的手，笑着走过花海，在我的面前停留，嗅一嗅散漫香氲的蕊，再摘一枝插在书案的瓶。没有白云漂浮，没有杨花纷飞，也没有晨曦染红渔帆，也没有桥头熙攘潮来，我没有看到流星斑斓的夜，更看不到辉溅柳额的月。那些霓裳醉舞的景致，那些琴引凤啸的场第，那些缠绵悱恻的依偎，在我的面前，在我的记录里，都只是梦寐里的传说。可是，我为卿，立尽斜阳。尽管这时的阳光已无一丝温度，此时的暮鼓有些沉哑。我忘却着孤独的深沉，把冰凉的雨水变成雪花的源根，用来治疗孤寂的斑痕。
执念真情。也许桃花与草芽的邂逅就如白娘子与许仙的遇见，不经意间就成了绝唱。不然，为何桃萼与草芽交汇就来了轻风细雨，就来了燕串碧天，就来了云淡淡，山青青，溪涌流。接着便是人影双双，炊烟袅袅。在心的澜动里，有一尾小船，驶在绿渚里，网着霞辉，网着鱼跃，网着夕红。橹上糊着亲密，帆上挂满了满足。一入湖心，有波漩滟。而亭栏的脸上荡漾着希冀和欢快，案上的笺行注满了愉悦，曲阁的窗棂挤满了清新。如此云薄的天空，如此星皎的夜晚，和如此繁华的云径，有你的行走，也有幸福的拥握。这样的画面值得翘首，这样的释怀需要执着，一念沉心，迹痕拭擦不去，为卿，我立尽斜阳，等候今天你朝我走来。
沐听禅音。佛说：心诚则灵。我便倚在沟畔，依在柳堤，散落陌途，疏横臂膀，静等。静等有一天，彤红挤破了晨早，一阵炊烟袅绕，风轻云也淡，桥头浮现人影，你向我走来。走近，看我积压的思织，看我梦醒的欣悦，看我裳舞的曼姿，用镜头捕捉我燃放年华的细微。听我孤单的思吐，听我夜黑里的梦呓，听我邂逅时的优雅，用温热的手抚摸我的额头。这一天不远，尽管雁已南归，尽管霜已早袭，尽管重阳的烛泪已经流完。那条曾经繁华的云径，那座曾经熙攘的拱桥画过彩虹，那些低头的艾草承载车马，你会来，步行而来，从云径踏上桥，来到我的身前。我绽放着一簇簇的相思，努力把眉黛梳洗碧色，襟前布满思念的脉络，衣扣里系满等待与翘首的痕迹，静静的屹在深秋，静静地注视前方，一道邂逅的缘现。
等你的到来。不受任何的干扰，不惧形影的孤单，不理交流无处的孤独。从青碧浓时，释放思吐如团成簇，一蕊蕊娇红，是烛的颜色，是心涌的光泽，粉红依次排开铺泄，让你看清我的心动，看清我的思绪条理。等你温暖的手抚摸过后，再枯萎再凋零再化为泥土。不致空有惆怅的苍白，在跌跌撞撞中老去。
为卿，立尽斜阳。
风中，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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