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

柳岸，我拾极而下，踏上兰舟，轻渡我满眸的欣喜。望着杨柳摇曳的薰风，感受旗袍的摆动，流淌在身边的旋律，此时是栀子花的香味。

      雨帘，荡起荷风，清波，折起涟漪。展望那散散点点的粉红或者殷红，听对面的船上，唱起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歌谣，想象那首竹枝词最初写的时候的场景，忍不住想问：而今，郎在何处？

      曾经在烟花三月下江南的你，还有在北国风雨独行的我。一个转身的交错，换了时空。于是天南是你，地北是我。隔着天上的星河，地上的江河，我的泪，你的怨。不是无语问天，是天也垂泪。不是情如恨水，是水也无情。

      而今，是莲香的呼唤，是光阴的牵引。我随着你南下的路，觅你而来。

      烟雨，淋湿了我的衣，淋不湿心的梦。江南的红墙碧瓦，是我唐诗宋词里的家。

1966

那年的雪

记忆走进冬天的村庄，心如同从容的雪，穿越时光，覆盖大地。

　　很多事情不再清晰，却唯独留下一些细节，在冬夜里伸展着顽强的根系，渐渐丰满，渐渐明亮。

　　那个男孩，叫田军。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圆圆的脸上总是隐藏着一丝微笑，望着我的时候，目光干净柔和。那时我上高中，我们同年级不同班，他住校我走读，他家在农村，我家在县城。本是不相交的两条线，只因为他所在的村子里住着我奶奶和姑姑，每逢假期我会在奶奶家住很长一段时间，因此两条线有了意料之外的交点。

　　忘记了是谁先向谁打的招呼，反正青春是一张无往不利的通行证，我们的相处简单而融洽。高三那年寒假，天很冷。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告诉我刚刚油漆完窗框，他看到我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样子，笑着说他的房间也一直都是他自己粉刷呢。当时的我，连自己都料理不好，更别说什么粉刷房间油漆窗户，我一概不会并认为我的不会是理所当然的。因此我的大惊小怪讶然的表情那么明显。其实我更想表现的意思是：你真了不起！

　　他家很大，很多的房子。我在属于他自己的房间里和他聊天，聊的什么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留下来和他一起吃的饭。他妈妈包的饺子，特别香。第一次单独和男孩子一起吃饭，多少还是装得很矜持很文雅的样子，不敢像平时那样“吧唧吧唧”地没形象，也不好意思说话。他边吃边看着我笑，表情怪怪的。我忍不住问他笑什么，他很认真地问我：你吃饭怎么没有声音？弄得我也不敢出声音了！我扑哧笑出来，气氛顿时缓和，我的拘束和装出来的文雅荡然无存。那顿饺子我吃的特别开心。

　　不知道雪是一开始就下着呢，还是晚上下的，第二天是个雪后的艳阳高照的美丽天气。我喜欢雪，尤其是厚厚的大雪。我早早去找他，他领着我向村外的田野走去。雪后的空气异常清洌，尤其是在没有任何污染的大自然里。洁白的雪明晃晃地闪眼，远远近近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树枝上挂满了雪条，翻过的田地里偶尔露出醒目的褐色土块。

　　我们没有牵手，只是并排走。村庄在我们背后渐渐缩小，像是拉远的镜头。因为雪的缘故，整个村子看起来如同仙境，庄重、干净、素雅，精致。我们心情也都神仙一般悠然宁静祥和，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作响，一路陪伴着我们。我们走的很慢很慢，像是想要留住那一段美丽的时光。他说了很多话，我也说了很多。我扭头看看他暖和的微笑，心底里涌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留恋。他是个外表普通内心细腻的男孩，他对我很好，我至今都记得他给我抄的辅导题，在一张张白纸上，从中间折一道线，两边用很小且异常工整的字抄写着密密麻麻的化学题，后面还附有正确答案。那需要一份怎样的耐心啊！当时辅导书很少，能借到一本很难。我可以想象的到，他怎样借来辅导书又怎样在别人不学习的时间紧张地抄写。而我，只是在他把辅导题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才知道他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那次雪后漫步的第二天我就因事提前回家了。临行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开学时他没来。他告诉过我，他要打工去了。他真的去了。

　　而此后，我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我上班后的第二年，有一个呼市的长途电话打到我单位，当时我正好外出办事，回去后同事告诉我说电话那端的人说名字叫田金，我想，应该就是田军吧。我喜出望外却又无限失落，他还记得我，找到了我却被我错过。他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此后也没有再找过我。我再一次没有了他的消息，直到今天。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不知被什么触动，猛然间想起了他，那场雪，那个目光柔和内心细腻的男孩，那段青春年少的往事。

1966

往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