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枕着夜晚的一滴墨水/马国福

1966

我枕着一滴墨水里的无边海水平静与波澜
一滴墨水钻进一张纸
这黑色的安慰
可以留出更多的白
虚大于实
笔尖让一张纸更妩媚

一滴墨水里的山水
点墨成舟
衰老的秋天更空了
我将和你一起驶进冬的深处
独钓一江寒雪
并因此让自己更加接近生命的白

1966

即将逝去的桔村子

秋风中的庄稼
在地里渐渐老去
大批的庄稼像村子里
那些孤零零的老人

河水再也无法流向远方
被城市的垃圾和泥沙阻断
数不清的水生浮游植物
在空旷的河岸繁衍

祖辈和儿孙们的念想
田野上的牧歌
早已成为远古的传说
只剩下那头无所事事的老水牛
和一片片撂荒的土地
在苍白的月光下
回味往事
望河兴叹

茅草和水花生
疯长连片
迅速拥挤地占领了
河道进出村子的道路
以及门前屋后
村口寂寞健忘的老槐树
再也回忆不起当年熟知的面孔
和那些喧嚣热闹的场景

风声凄凉地穿过树叶
月光笼罩情绪黯然的水井
风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低泣呜咽
像乐师在一首乐曲中
反复拉响的悲吟
多年以后
一颗颗回归的心
以充满疲惫和哀伤的目光
悼念即将逝去的村子

1966

它只是佩剑在手的一介书生

荒野里一棵孤零零的向日葵
无意中走进书本新闻和你的梦境
却再也无法更改前世的命运
或许它真正热爱的不是头顶的太阳
而是在城市被你们冷落的月光星光
以及泄露天机的一只鸟的走向

为这一个名字
它要承受一生的误解
它不屈尊于任何怀好意的目光和镜头
它只是它本身
一根萧瑟秋风里不会弯的旗杆

时刻想着逃离
躲到无人注目的旷野
附在一柄锄头铁锹的肩膀哭上一晚
和前世的兄弟一起忘掉
被阳光篡改的籍贯
从此隐形埋名